4.15
许雪卿看了眼许键渊，用眼神示意侄子：去，和他们里间小孩儿吃饭去。
许键渊考虑了一下，便逆着大人们走去那间屋子。亲戚实在太多，他勉强挤进房间，站在门框靠里的地方环顾四周。
一张大圆桌，十几个小孩。小的两三岁，大的高二高三，叽叽喳喳得动着筷子。几个母亲围着他们，忙完这个伺候那个。火锅在中央升起的白雾映着这片热闹，这是一家人。正中间坐着两个模样相似的兄弟，是他的两个表兄。
许键渊很少见他二表哥笑。
但至少他现在是笑着的。二少长得标致，待人七分冰冷三分暧昧。此时他却正在跟一个同龄的女孩儿开心地说什么，那女孩被他气乐了，弯着眉朝他比了个中指。许键渊一下想不起来这女孩是谁家的，愣了两秒才恍然，大姑父大妹妹的三女儿，也是十六岁，怪不得这么放肆。那姑娘散着马尾，脸长得还不错，笑起来透着少年稚气。
许键渊站在那儿，屋里是没有位置了。那女孩的弟弟坐在许键伟旁边，许键伟在他们家也是长房长孙，正给弟弟挤番茄酱。这男孩儿……和自己一样大的岁数。
有个胖女人看见了他，迟疑后招呼道：“键渊，进来一起吃饭。”
她是许美玲，大姑父的三妹妹。许键渊摆手示意不必，转身退出去。许美玲的两个儿子尚小，在他身后的那间屋里乱叫着不吃这个那个，就听年轻人清澈的嗓音带着斥责地响起：“你俩坐下来，好好吃饭！”
许键渊难得思考了一下，那屋挺大，孩子多，但理应是挡不住里面人视线的。他也不知是自嘲落寞，勾了勾唇。坐在檐廊下吃饭的大人们抬头看他，他注意到他们，礼貌地颔首，顺带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眼镜盒。
他戴上眼镜走到外厅，这里空间更大，也是一张圆桌，围坐着半圈男人。有年纪大的，小的也有三十来岁，有他姑父，也有其他远亲。人还没有来其，这几个男人，有挺着啤酒肚的，有笑得谄媚的，有敬酒的，有夹菜的，有扯淡的。
小姑父见着他，打趣着说：“哟，子渊，怎么不去小孩儿那桌？”
许键渊沉默地站在桌边看着这些男人，他们被慑住似的停下手头的动作看他，就见他用白皙的手指抚过桌上的一瓶开盖的青岛啤酒，拿过塑料杯缓缓地往里倒酒。
许培忠只当他开玩笑，便举起自己的杯子笑着说：“来，干一个。”
许键渊轻轻一笑，把杯子抵在他杯子的下面，拿回唇边就往下灌。
几人愣住。有个五十上下的啤酒肚男人拍手叫好。许培忠瞬间睁大眼睛，醉意消失大半，立刻冲上来抓住许键渊的手，怒吼道：“他妈不要命啊？！”
许键渊就着他的手接着喝，酒精的热度灼烧着他的咽喉。许培忠急了，把他的杯子夺走摔在地上，骂他的话讲不出口，气急之下紧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处理。
许键渊推了推眼镜，摆手示意没关系，坐下来拿起筷子。
许培忠气得不行，转身出去，没一会儿许雪卿便冲了进来，面对着二侄子微红的眼角，又气又心疼地骂道：“无法无天了你！”说着就让许键渊喝水。
许键渊淡淡地笑起来，轻声说道：“我没事的，不是第一次了。姑姑，要不是大鸡蛋我能喝倒他们。”他的眼镜敛去眼角的微红，脸孔平静而苍白。
“你真是！”
“姑姑，你们都去哪儿了？还有我爸，我妈，我哥，我没见着他们。你们都去哪儿了啊。”许键渊用左手遮住半边脸，呢喃地问着。
“他们跟许万侨那里的人亲，果然因为是父亲是么。”他说。
“姑姑，”许键渊仰视着许雪卿，眼神像是强撑着要碎了，“我去了那里，他们是一家的。我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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